【APH】米歇尔【Dover】

“你说,柯克兰,什么城市请他?”——《尤利西斯》

 

亚瑟·柯克兰在法国的肮脏的小酒馆。梨木的矮脚桌,莫名其妙的光线跳跃着穿过了蒙尘的彩色玻璃窗。这是地下吗?似乎是的。沉闷抑郁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人的肺叶。讨厌的法国佬,讨厌的法国酒馆。

侍应生来了。要这个可以吗?Ah,oui。大脑里一片混沌,谁都不知道谁在想什么。在这种地方待着的人一定不是神志正常的人。他们不知道民族和名字之间的差距。我们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玻璃做的杯子被放在了凹凸不平的桌面上。摇摇杯子干杯吧!最坏的打算莫过于脸贴在桌子上睡着,而我已经做好丢人现眼的准备了。金头发的法国人,金头发的德国人,金头发的英国人,金头发的加拿大人。我上次去了荷兰的咖啡馆,于是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扭曲的茄科植物。

一切不过是虚妄,是不是?被锁住的时间,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Liliata rutilantium te confessorum turmacircumdet;iubilantiumte virginum chorus excipiat。他死了,躺在一堆五彩斑斓的花里。他用最后的声音命令我为他祈祷,于是我跪在他临终的床头,为他祈祷。圣约翰,飞鸟,听见我的话了没有?

他死了,已经经过了亲手确认,的确是死了。

他死在三月,当时的柳絮仍在将飘未飘,早春的天气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亚瑟撑着黑色的伞,披着黑色的大衣,并且恶作剧一般在口袋里赛了一条鲜红鲜红的手帕,是故意染成那种颜色的。他逃一般从那里离开的时候,肩膀被不知道哪个人用力的碰了一下。那条手帕慢速掉落在泥泞的地上,鲜艳得扎眼。

然后他站在墓园的外面,冷眼看着那些因为这不庄严不肃穆的颜色而疯狂的人们,踏着因淅淅沥沥的小雨而黏糊得恶心的烂泥地快速离开。然后他就来了这里,然后他好像就醉了。醉了吗?听说喝醉的人是无法正常且思路清晰的思考的,但是他不仅在思考,而且思路异乎寻常的清晰——前所未有。

他可能没有喝醉。谁知道呢。这个问题只有他能够知道,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死掉的男人叫米歇尔,或者米歇拉,或者米切特,谁知道。一切都源自自己对他的莫名其妙的关注,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不是吗?米歇尔只是长得很像一个人。几次见面,几次颠三倒四的肉体关系,几块施舍给他的金币。

但他是为了什么而如此失态呢?是为了米歇尔还是为了躲在他背后的那个人?

但不管怎样米歇尔算是死了,而他现在正在一个法国的地下酒馆里,已经快要醉成一只溺水的狗了。落水狗,哈哈!真是本世纪最大的冷笑话。

     他们绕着圆圈跳舞

      烧死女巫,烧死女巫!

伦敦。巴黎。曼彻斯特。诺曼底。多佛。借苏格拉底的吉言。

他不该来法国的。他不是摩西。渡海完全没有必要。那是诱惑。金头发的诱惑。可是该死的他自己也是金头发。还有那么那么多的金头发。金头发都要遍布世界了。

亚瑟·柯克兰扯着自己的头发,暴躁的大喊大叫——当然没有。他只是咯咯傻乐着倒在了桌子上,手里还攥着一个可笑的、脏兮兮的玻璃酒瓶。

他妈的单相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长了大概有快一千年之后又开始打架,打完和好,好了再打。真是再完美不过的感情了。哦,当然,也有那么几年他们奋勇拼搏一同抗某个脑子突然短路的敌,然后在几十年后被那个终于安分下来的小屁孩指着鼻子尖大骂臭不要脸。

真是无聊。他想。干嘛要打仗呢?为什么不滚上床单好好睡一觉呢?我是说,盖着被子除了睡觉什么都不干。

哦得了吧,脑子里有个声音说,没人愿意和你睡觉,你个万年单身的基佬。

干!亚瑟拍案而起,酒馆里寥寥无几的单数个人一起惊讶的看着他。他十分痛快的用听力测试般的牛津腔骂了半个小时的街,然后就被揍了。

真是倒霉。他的脑子里到底除了红茶和性爱还有什么?

起码他得用法语骂啊。

路过的行人嫌弃的用皮鞋尖踢了踢这个被扔出来的可怜家伙,然后弯腰把他一把拽了起来。

噢,操。亚瑟骂道。怎么又是你。你不去乖乖游行抗议在这儿待着干什么?

嘿!对方无比冤屈的举起两只手抗议,亚瑟随着他的抗议啪地摔到了地上。我可没有游行抗议!我努力着呢!比你努力!

知道了知道了,亚瑟敷衍着,赶紧把我扶起来吧你这个勤奋的懒虫。

于是勤奋的懒虫拖着伟大的Mr England走在平坦的小道上。他哼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歌,那个调子像极了儿时听过的摇篮曲。亚瑟恍惚间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小事,当时弗朗西斯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对他说:“这世界糟糕透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冲上去打了一架。他揪了弗朗西斯保养良好的金发,上帝保佑,自己简直是个小混蛋。噢,不,老混蛋。一样的。

“米歇尔,米歇尔,告诉我你的爱……”

米歇尔?亚瑟勉强的调动起自己将睡未睡的大脑。

“你认识米歇尔吗?”他混乱的说,“不,你不可能认识,你不认识米歇尔。米歇尔,你不认识他。他今天死了。米歇尔。”

“哦,是吗?”弗朗西斯,这个亲爱的混蛋。他低低的笑了几声,天知道亚瑟对这种挑衅完全没有抵抗力。“米歇尔是谁?”

他在询问。他在套他的话。女巫的蛊惑。人鱼的低语。他可以不回答的,但他做不到。

“米歇尔……”亚瑟断断续续地说,“米歇尔……金色的头发,蓝眼睛,他长得很像你……旅社,他今天死了……”他嘟哝着,希望弗朗西斯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但是弗朗西斯沉默了,这样可怕的安静持续了有一分钟?两分钟?亚瑟松了一口气,因为弗朗西斯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想,他是你的小情人,嗯?”他慢慢地说,“你的地下情人,一个像我的法国人。”

“哦,老天啊。”亚瑟垂头丧气,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弗朗西斯的身上,“这并不代表我对你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是理想型。恰巧,巧合,美丽的误会。”

“不用解释了,”弗朗西斯愉快的笑了几声,尾音有点尖锐,“我不会多想的。你喝醉了,现在最好睡觉,小酒鬼。”

好吧,睡觉。亚瑟能感觉到弗朗西斯拦了一辆车,然后把他塞进了车里。他和司机攀谈着,亚瑟就安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为这一时的温存而感到兴奋,尽管他知道对方不过把他当作一个头脑不清醒的发疯醉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活着,然后死。如果不能尽量愉悦自身,那么就和一个行走的废物制造机没有区别。而这种认知可以麻痹他的神经,进而愉悦他自己,于是他就这么想了。

自欺欺人,不是么?他嘲讽他自己。假装成被爱的样子,通过种种卑劣的手段获得被爱的感觉。替身。黑麦啤酒。香榭丽舍。十欧一次。

他的大脑好像不似刚才那样清醒了,或许汽车里和弗朗西斯身上的温度稍稍的令他感到昏昏欲睡的缘故。意识在远离,在被强行抽离,或者在被暴力的按压在思维的底部。一秒钟后,他又清醒了过来,全身上下像是被打了一遍一样难受。

“我认为你需要醒醒酒,”弗朗西斯好心的建议道,“虽然你现在看上去还没那么糟糕,但是我总有一种你马上就会跳起来谋杀我的预感。”

“我谋杀谁也不会谋杀你的。”亚瑟缓慢无比的从出租车的椅子上爬下来,弗朗西斯在适当的时机施以援手,“我总是这样,喝酒,混沌,失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经常这样。所以说我根本没那么严重,至少我的神智非常清醒。”

“是吗?”弗朗西斯投以怀疑的目光,“你刚才看上去都快睡着或者昏迷了,我还以为你的理智已经被你扔到了北大西洋。也许你忘了刚刚你还在拼命暗示我是你的完美对象?我觉得你现在确实有一点点疯。”

“我没有,”亚瑟坚持,“是人都有一点小爱好,我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个老处男。更何况你在我青春期的时候一直盘旋在我的身边,可能我的取向和糟糕的品味也受到了你的影响。”

“盘旋?我又不是苍蝇!”弗朗西斯大声地抱怨,“你有青春期这种东西吗?”

“说不定就有呢,”亚瑟小声嘀咕,一边步履艰难地走着一边控制自己的音量,免得让行人们以为他们两个在吵架,“没准我现在就处于病入膏肓的青春期,该死的。”

“别犯小孩子脾气了,”弗朗西斯哑然,“快醒醒到家了。”

“哦,弗朗西斯,我爱死你了。”亚瑟坦诚的说。

别说胡话了,醉鬼,你永远不会爱上我。你再过十辈子也不会爱上我。一百年也不会。

你只是把我当作弥补幻想的一个工具。你不会爱上我。因为米歇尔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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